迷走阿豐山

  除夕,時值午夜。
  暫時按捺下手中的『書劍江山』,且讓書中的陳家洛與鐵膽莊主周仲英誤交兵!撥個電話給容兒,問明天阿豐山之行是不是還有變化?
  電話接通,正是鞭炮聲最響時!原來,正是兔龍交替,年正更新!我們不得不掛上電話,伺鞭炮聲弱再撥。電話中,又決定了要帶瓦斯爐到山上煮泡麵、燒酒雞,以及一些互相叮嚀不可或忘的裝備及注意事項。
  隔日臨行前,仍是遲疑地想著是不是該把陳家洛與乾隆皇的恩怨帶上山?似乎不宜!那就算了。如此來到了台北火車站。台北火車站沒有想像來得擁擠。想必是該走的已走;要回的仍不是時節。信步走入大廳,在隨身聽的音樂聲外,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容兒的名字。順著叫聲一看,或坐或立有三人。坐的是可人;離我較近的是大寶;最裡面的是小芳。女生還差三個未到。我四處遊走,看看大學同學小天是否已到?轉個身回來,容兒帶著一位新朋友小真走過來。感覺似乎有些眼熟?一時還想不起來。未幾,貝貝姊妹也到了。
  「我們先進去了。你等你同學來。」容兒說。
  「是啊!」我說。不是嗎?
  「你會擔心嗎?」她們臨走時,可人丟下這一句話。
  「我沒想到。妳這一說,倒讓我開始想到擔心了。」
  的確,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逼近。我在熙來攘往的人潮中急欲地想補捉到小天的身影。小天並沒有讓我太失望,離開車前10分鐘出現。
  小天開口即道:「我在家門口花了10幾分鐘,還是沒辦法把摩托車從轎車縫間拖拉出來。看看時間,不行啦!放棄!改搭計程車趕來。」
  「過年間,計程車費不是Double嗎?」
  「坐在車上,就聽他司機老大在一直吐苦水!」
  「那就是Double嘍!」
  「也沒有。不過,剩的錢,我就當是小費給了他。」小天說。
  進了站,走過陸橋,引著小天與女孩們見面。
  「這是我們班的同學,小天,現在在搞室內設計。」我指著小天說。
  小天無意搭訕,悄聲地對我說:「小女孩…」
  我相視而笑。
  上車落座後,小天從背包中搜出許多可看的書報雜誌,問我要看那一種?「本來,我也想帶『書劍江山』來。」我邊挑邊說。最後,我挑了一本倪匡的小說,問小天:「你看了嗎?」
  「很不巧,正好看到一半!」
  「那就再說吧!」我把書給放下。
  容兒她們坐在車廂的後端,剛上車就有車位重覆的問題,一時未決而擠在一起。還好很快就解決了。由於跟我們的位子有點距離,車道上也間落有人,也就各坐各的,未便多談笑。車過中壢,突地想起一事。我碰了碰猶在看書的小天:「這班火車是山線?還是海線?」
  「怎麼啦?」小天轉頭反問。
  「我們這一次,老古,他是自己從台南上來到嘉義。但是,有一個同事要從新竹上這班火車,還有一個學長要從苗栗上車。」
  「哦 ——!」長長的尾音:「我不知道。要是海線,苗栗的那個,就好玩啦!」
  也許,這才是我真正需要擔心的事!而且很快地,我就知道了答案!那是小梁從新竹上車之後。容兒氣急敗壞的來跟我說:「你們同事,小梁,已經上車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學長要從苗栗上車?可是,我們這一班車是海線的耶!」她的話聲,又急又大,引起鄰座多人的側目,彷彿一場好戲正要上演!
  「是啊!我也沒想到!」我說。當初為了好買火車票,大家都是買從台北到嘉義的車票,所以忽略了這一點!
  「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挽不回既成的事實!也無法從新來過了!
  我只能說:「在寄給他的車票中,我還有留下嘉義火車站碰頭,以及一些聯絡的資料。」希望Denver他能透過其他途徑在嘉義順利的與我們碰頭…,還能如何呢?我也一籌莫展。心情整個沉重了起來。
  火車過了員林,小梁走來跟我換錄音帶。我順便走一趟盥洗室。回座後,愕然有人從後面重重按上我的肩頭。我回頭一望。正是Denver這老小子。意外中,不免欣喜。
  Denver劈頭就是一句:「你搞什麼飛機?」
  「大哥,你是怎麼上了這班火車的?」
  「還敢說!」Denver猶有不爽:「竟然給我海線!我進車站時,他們就跟我說:『你這班車是海線的,不經過苗栗。』我想,這下子完蛋了!搞什麼飛機!一看,正好有一班南下的復興號要開,我就趕快跳上去。到了彰化下車,然後搭上這一班車。」
  「大哥,你真厲害!」我豎起了大姆指。
  然後介紹公司的同事小梁,以及身旁閉目養神的小天,並遙指車那端的女孩們。
  總算有了一個圓滿的開端。
  在嘉義火車站出口處,把Denver介紹給女孩們認識。我拍著Denver的肩膀說:「這位是我在東海化學的學長Denver。」說完,我指著小真,似乎隱約想起什麼:「我覺得妳真的很面熟!」,而她只是笑笑。
  經過公用電話的聯絡之後,水哥要我們在火車站的正門口等他。一行人緩緩移步到火車站的正門口。好巧老古也從台南到了。老古一頂帽子壓得低低的,差點認不出來。老古跟容兒她們一票人是比我還早熟識的,也不必多說。總算所有人員終於都會齊了。
  一會兒,水哥開著他老婆幼稚園的那部娃娃車來了。一群大朋友就在站前拉客黃牛的注視下登上娃娃車。水哥也應眾人的要求巡行嘉義的街道。一圈的繞行之後,又折返到火車站前。
  「前面就是火車站。」水哥說。
  我接口道:「回到原點。」
  「不滿意、要回去的,可以下車啦!」水哥的幽默,引來一車的哄笑。在笑聲中,娃娃車直奔今晚的住處,佳寶幼稚園。
  踏入幼稚園,眾人皆稱羨眼前所見景象!把一所幼稚園規劃得如此富麗堂皇,類似於狄斯耐的夢幻世界,確是印象中僅見的,難怪眾人有如入畫中的興緻。卸下行李,三樓客廳裡甫用過點心、水果,又驅車往夜市。途中路過幾處餐廳,其格調亦不亞台北。原無甚飢意,往夜市不過是應景。所以吃完粉腸湯,就任由水哥將我們載到蘭潭。這是嘉義青年男女攜守的地方。今夜,我們冒昧。幽幽潭水緩緩拍上堤岸,更有冷冷夜風颯颯襲上心頭。此處不宜待久!該是回程。
  晨曦未曉即起.嘉義端的是冷冽。
  「平常的嘉義就是這麼冷嗎?」我問水哥。
  「今天特別泠!」
  可想山上更是奇寒!
  水哥的老母也一旁勤勸多加餐飯,以備體力走更遠的路。
  時間緊迫,大伙也未及在此狄斯耐的世界中留影紀念,是一遺憾!不知水哥是早有安排,亦或震懾我們這身上山的行裝?竟是辭了同行阿豐山的打算!打定主意只陪、也只送我們上到阿里山而已。
  直達車七點準時開,出嘉義,駛上蓊茸鬱綠的新中橫公路。初時尚可辨認沿途田野風貌。入山後,霧漸濃、景更稀,只覺一路蜿蜓上行。到了石卓停靠休憩,飄零的雨絲似有還無的飄灑著。峻嶺斷崖今何在?徒留一片白茫茫。車又行。一車幾無語。但見前路陽光頗有呼之欲出之勢。果然,霧漸消散了!在晴空朗照時,雲海縹緲在鄰山。阿里山也近了!
  也許是我們的心情是雀躍的!阿里山並沒有預期中的寒意。首先,自然是在起點合照留念。才跨步行,貝貝的相機就出了意外!來時匆促,還少了備滿水。阿里山上找水?不如買礦泉水好了。辭別水哥時,已將近十點。我們一行踏上征途。還未步行至舊火車站,即已吃起蘋果,並坐地瓜分起泡麵了。少個包袱就是少個負擔!
  在舊火車站前停步,已是第二次的停步。為的是欲與老火車頭合影。
  「看這個樣子,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到豐山啊!」老古一旁冷笑。
  小梁忙著在抓鏡頭,仍未有換下皮鞋的打算。倒是忍不住燥熱的人,開始褪下厚重的大衣。
  小真對我說:「所以,你們都是東海的?」
  我點頭。
  「我是東海中文系的。」小真這時才說出口。
  「妳是東海中文系?難怪總覺得看妳很眼熟!那妳認識小梅嗎?」小梅是我東海竹友會的學妹。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們都是竹女的。」她說。
  東海的緣份是如此巧妙地牽連?身邊老古、小天及Denver皆來自東海,而且還有隔屆的交情。一下間,彼此的距離拉近了!因著東海,因著小梅!
  「你們要照嗎?」容兒在向我們招呼著。
  「該走嘍!」老古說:「再不走,要走到天黑哦!」
  其實,現在才算真正的開始。長長的眠月線鐵道伸向紅檜林木中迤邐而没。我們路經姊妹潭而無暇順遊叼擾。一行三三兩兩錯落。容兒的收錄音機一路輕放。枕木與枕木間的距離恆是無常,最是不爽。每遇橋樑,一則以驚,一則又喜。驚的是步步險、喜的是景觀必有可看之處。在亦步亦趨中,還不忘睥睨深谷幽情的蒼翠黛綠或漫山纏繞的煙嵐浮雲。當山風吹起時,飄然氣勢油生。踩不完的枕木、數不清的橋樑,間或有一、二隧道。總算沒有辜負帶來的手電筒。
  一道汽笛破空響,才警覺到昨日的阿里山已遠。想昔時溪阿縱走何曾聽過?甚且還需攀爬過一座崩垮的隧道!如今一列火車正緩緩駛過我們。
  而老古在巔簸不平的石子上踏錯一腳扭傷時,就是我們休息,兼併調侃的最好籍口。可人在遞上撒隆巴斯的掩鼻表情,該是直覺的反應。敢情有那麼重的腳氣味?隨後,行進在一座橋樑上,許是貪圖一時觀景,可人大意失足,一腳陷落狹縫中,所幸未有大礙,只是飽受虛驚。
  最後一顆僅存的蘋果在眠月站解決。日正當中。石猴尚在一公里之外。
  「我們什麼時候吃午餐?」Denver發聲一問。
  「有水的地方。」
  「我沿路看,都沒有水啊!」容兒說。
  「要是石猴沒水,我們就先下好漢坡再說。」我們在阿里山都聽信了小梁說的。「沿路再找水。」當時,大家心想能少背一點,誰不願意?
  石猴果真沒水!但是有人家在販賣,包括現泡的麵。小天從旁探詢,始知連水都得花錢買。取捨之下,仍是決定先在此烹煮我們的午餐。只好用上了礦泉水了!水沸開,小梁與可人分水泡麵。不管如何分,還是少了三碗水。到頭來還是得買三碗。想想這一段鐵道,若是換乘火車,每人也要壹佰貳!還是賺到的啦!
  「大家留下泡麵的碗,晚上裝燒酒雞吃喔!」容兒交待下來。
  真是麻煩!念在燒酒雞的份上,姑且擦之、拭之,且留待晚上一用。一副還沒完全恢復睏醒的老古,連筷子也在擦拭。容兒看到了:「筷子不用啦!我們還帶有很多。」
  「我怎麼知道?」老古一副不能怪他的模樣。
  快兩點時,離開石猴,要下好漢坡。小梁終於換上了他的球鞋。好漢坡林中一路奔下,毫無耽擱。雖說踏下間,偶有雙腿顫抖,並不造成任何影響,而且下走好漢坡,比記憶裡溪阿縱走上行好漢坡來得容易。四十幾分鐘的時間就拋開了那些層層疊疊的落差。下到好漢坡底,正有一群人蓄勢欲往上登。
  前行不久.Denver指著崖壁一脈稀落的滴水,對我說:「有水!」
  「這,有得等喔!」我明瞭他的意思。
  「還好我們決定了在石猴吃午餐。」他肯定了我們當初的決定。
  小真童心未泯的舀起水窪中的蝌蚪:「給你們看山上的蝌蚪。」
  「比較胖?」我看不出來。
  Denver咕噥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沿路上,遇見許多擦肩而過自溪頭方向來的。或有一語不發相視而過;或有打老遠就恭喜而來。同是山中過客,彼此熱情的打氣吶喊一聲,確實可以振奮人心。令我們吃驚的是,在往溪頭與豐山的岔路指標上,愕然的看到此去豐山還有25公里,而剛走過的這一段只是8.5公里而已!
  老古自信滿滿的調笑道:「要回阿里山的還來得及!只有8.5公里!走這一邊的……」順勢一指往豐山的路:「25公里!」
  小梁直指說:「我們要趕路了!不然,走到天黑都走不到的。」
  是天氣影響心情?還是心情影響天氣?霧氣氤氳掩至。一面山、一面谷,人在山谷間狹道上。谷中情景不再清晰可辨。漸懷念往溪頭的產業道路。可是這已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再艱辛難行也要行!
  一路上,想休息的應不少,只是沒敢提!路太遙遠了!此時,什麼景色都是多餘的,那管它霧聚霧散?下行復下行。走過一澗山溪,就上到千人洞。全部自動休息!看千人洞,岩壁上伸展延成屋簷形狀,深廣總在百來公尺以上。幾近平坦的崖底,除了既有破落的茅舍爬滿著葛藤,還紮有幾座營帳。一隊山友今夜將宿在此間。而我們的床,遠在豐山!
  「根據地圖看來,我們離下一個目的地,臥船洞,只有30分鐘!不過,地圖上,由岔路指標到千人洞,也只要30分鐘!」小天撇嘴搖頭。「這就很奇怪嘍!」
  事實上,我們花了絕不只30分鐘的時間來到這千人洞!
  「那我們離豐山還有多遠呢?」有人問起。
  「我算算看。」小天的手在地圖上梭巡,口中唸唸有辭。「30分的,40分;還有一個90分;然後是45分……,嗯!如果地圖沒有錯的話,還要4個多鐘頭!」
  「嘎!」驚嘆聲此起彼落!
  「那不走到晚上?」好可怕!
  「上路嘍!」
  背包趕快上肩。眾人向南走入林中。山勢時有起伏,心情不變,腳步愈沈重。容兒毅力堅忍的承負起小芳的包袱。小真執意換穿拖鞋。小天一路領先而去。臥船洞在預期的時間內走到。看來地圖似乎還算可信!那也就是表示非到晚上走不到豐山了!臥船洞有如小千人洞,佈滿著凹凸不平的大小岩石,確實容不下千人。我們不敢稍作逗留,繼續向前行。山水早已與我們無關。酸痛正一寸寸的侵蝕著肌肉。想像躺在床上舒展四肢的快意,勉力再向前。
  趕上另一隊早我們出發的山友時,日頭已偏西落沉。欣慰我們仍能後來而並進驅了!小梁不忍,接過容兒手中小芳的包袱。小天依然在前頭領路。中間人事,漸漸湮沒在薄暮中。一支支的手電筒一一綻起,一道道的光芒在眼前游移開來了。我們夾雜混在另一隊中。聽前後呼應的,都不是我們的人。
  也不知身在深山何處?是夜裡沒錯!行伍像人蛇似的擁塞在山徑中。聽說是前面有陡坡!一條繩索從後面輾轉經過許多人的手,傳到更前頭。繫結妥當,小天當仁不讓做第一人。餘人陸續攀爬而下!
  小梁在後嘟嚷道:「為什麼一定要用繩索才能下呢?」他是受不住這種延宕的!最好能一氣呵成的走完全程!
  當另一隊人宣佈停下腳步時,正是我們擺脫他們的最好時機!並不是我們厲害。我們也疲憊的緊。幾乎每一步路的跨出,都需要一個意志的支持。我們甚至不是在走了!雖然是下坡路,我們也需手腳並用!屁股在這個時候,充分發揮了極大的功能!誰能事先預料在嶙岣石徑上會如此狼狽滑過?簡直是匪夷所思!而我們唯藉此方得移步。
  小梁和老古殿後,並非他們的腳力最差!他們倆的時間常常耗在等待上!休息,是不耐其他人行進太過遲緩了。他們用2分鐘的一氣呵成,就可趕上剛剛休息10分鐘的等待。
  似乎已許久未曾飲水了!在口乾舌燥時,聽到水聲淅淅朗朗的傳來,讓人不自覺的湧起一股渴望。水聲愈大,興奮愈熾。卻遇到了岔路。路標上指著右行是雌嶽瀑布。攤開地圖,無一端倪可尋。細究下,一行小字寫著2分鐘可達雌嶽瀑布。那自不是我們的目的地。我們的目的地在豐山!因此而左行。水聲依然相隨。
  行至谷底,領頭的小天高聲喊出:「有水啦!」
  眾人不約而同的齊聲歡呼。
  等人員齊聚,卸的卸、倒的倒,疲憊萬分地倚定後,小天才續道:「不過,並不好拿!」水在岩下,非垂手可得之處。
  「用鍋子可以嗎?」有人說。
  接著就有人問:「鍋子在那裡?」
  然後,鍋子被解下,傳到小天手中。
  還有人懷疑水到底乾不乾淨!
  到底還是喝了,並且灌滿各自水壺!
  續行。行不了多遠,一座長約10公尺的竹橋橫亙在眼前。橋身僅由三根碗大的竹子繫結,輔以單邊斜叉交織綑成的兩根竹。踏在上面顫顫危危的不停上下晃動。見者莫不觸目心驚!在小梁與Denver的交互護送下,順利的將女孩們都送達對岸。
  重行上路。開始上坡。忽聞山中人聲喧嘩。回頭望向走過的路徑,依稀有光影在剛剛走過的半山中飄忽。細聽之下,乃是向我們打探下山的路!難道另一隊人迷途了?一方面,我們如此這般的把走過的路,費勁地大聲傳向山中。另一方面也私下交相談起他們踏錯一步的可能所在?我們也莫可奈何,我們連他們錯在那裡都不知道!
  又遇岔路!寫著歡迎到仙夢園一遊!那豐山呢?我們來了,為什麼未有任何歡迎豐山一遊之辭呢?再度攤開地圖。想像得到是看不出結果的!但是它依然是唯一的憑藉!想我們從阿里山一路下來,仙夢園若為一上坡之路,且極可能向左而行。既使難遣憂心忡忡,也只能做一往下行的選擇!看看時間,已經誤了晚餐許久了!還有晚餐嗎?
  皇天不負,終是讓我們碰上一隊露營的人,而且告訴我們豐山不遠了!
  再沒有這麼親切的陌生人了!還熱絡的倒水招待我們。
  「我們有十幾個人耶!」
  「沒有關係。」他又倒了一杯。「夠嗎?」
  「嗯!」他似乎在想辦法。「熱的好不好?」真的讓人感動!
  我們也謹守節制,只是問起:「離產業道路還有多遠?」
  「20幾分鐘啦!」
  有這一句話就夠了!
  眾人腳步雖遲緩,我們的心情已經釋了重擔!
  什麼時候星子偷偷的爬上了夜空?山中清涼,星辰夜色也是透著幾許迷人的情調。我們沿路錯過多少?仙樹抱石?紅檜巨木?狐仙洞?魔音谷?究其因,夜色亦是無情!我們畢竟不能兼享。
  20分鐘過去了!又一個20分鐘過去了!我們依然蹣跚的走著、走著。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嗎?
  「我們剛剛在說,我們很佩服你耶!」容兒說。
  「佩服什麼?」我聽不懂含意。
  「這一段行程的安排。」
  「哦?」怪我?「我也是受害人。」
  「是誰說,什麼5個多小時可以到?」小梁說:「你看看,走了多久了!」
  「十年之內不敢提『登山』二字。」老古一旁幫腔。
  「這輩子,第一次登得這麼累!」真是慘痛!「妳常在登山,妳覺得呢?」我問容兒。
  「我也有同感。」有一點悵然的說:「看來,我該退休了。」
  疲憊可以讓人氣短!
  在臨溪處,眾人按掉手電筒,近乎躺著的坐了一地。音樂響著。星辰依舊。陣陣夜風惹寒意。
  「我們就這樣坐到天明吧!」大寶說。
  「乾脆在這裡煮燒酒雞好了。」容兒提議。
  我們還沒有進晚餐。已經10點多了!
  「不好吧?」我擔心前路仍有難關。若是有人不勝酒力,就麻煩了!
  繼續走!走了一程,岔路又現。小天先行探路。我決定過溪。過了溪,又是岔路,且無任何路標。立即折返。至少原路是指向楓葉山莊的!不久後,我們碰到了二號吊橋,並且在支柱上找到我們今夜投宿的山莊『慶緣山莊』。愈來愈接近了!夜也愈深了!
  午夜之後,我們總算擺脫了所有岔路的困擾,踏在豐山的水泥路上。那一份踏實,累聚多少付出的辛勞?
  豐山人也是多情義。我們先頭部隊一抵檢查哨,就有人主動替我們電話聯絡投宿的山莊。
  難得山莊還為我們留了一間大房,也願意為我們在午夜再起炊煙。所以,雖然房間少了一間,失去了一些方便性,我們也不好苛求太多。
  沐浴後,塵土盡褪去。神清氣爽的在迴廊圍坐餐桌,嚥下這頓最遲來的晚餐。廊外,山水無痕。湯還熱著,每一口都甜在心頭、暖在身上。除卸不去的,依舊是周身酸楚的疲憊!是不夢裡可以暫忘這一身?
  那還等什麼?一頭栽進夢裡。

(甘子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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