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訊23

人生難料

當初出國取得博士學位的，
後悔沒有學成回國，
否則今日早就是部長級人物；
當初嫌公司規模太小，勉強屈就的，
今日卻成為世界第一網路設備公司的「開國」元老。
人生際遇，好壞逆轉，無人能料。

好友H君的學長C君，在紐約市法拉盛（Flushing）地區開設電腦公司，一樓店面兼賣冰果及餐點。

一日在他的店享用冰飲時，見C君身著圍兜，親自下廚製作餐點販售，心中頗有感觸。

早知道 就不出國留學
要不然 可是部長級的

C君忙碌稍告段落，坐下與我閒聊，我提及好友H君慨嘆後悔出國留學。H君畢業自國立大學的熱門科系，他常說當時一些功課比他差的同學，沒有出國，留在國內與電子新貴一起創業，如今多已身價千萬甚至億萬。

此言似乎觸動C君傷感，他感慨萬千地說：「人生只能走一回，這種話都不必說了！當初我要是拿到博士學位就回台灣，以我個人的才能，加上我家跟『高層』的關係，我現在至少是部長級的人物了！」

C君是國內明星國立大學畢業，在美國拿的是長春藤聯盟大學的博士學位，為了取信於我，C君舉出幾個刻正或曾經在國內政壇位居要津的同班同學名字。

「要不是我自己貪心想早點成功，自行出來創業，當初留在GE（General Electric Co.，通用電子），它的股票到現在已經漲了幾十倍，我早就可以退休了。」C君繼續說道。

當年 勉強進小公司
今日 身價千萬美元

我有個同學八○年代拿到電腦碩士，在加州一家小公司找到工作，當時他不是很滿意，滿心不情願地報到上班。

那家小公司後來成為全世界第一大網路設備公司──思科（Cisco Systems Inc.），與微軟（Microsoft）、英特爾（Intel）並駕共執世界高科技牛耳，他成為公司最早期的「開國」員工之一，目前身價數百萬甚至數千萬美元。

我也有朋友高高興興、風風光光地到AT&T（美國電話暨電報公司）國際聞名的貝爾實驗室（Bell Lab）報到工作，沒想到，Bell Lab從AT&T分出，成為 Lucent Technologies Inc.的一部分， Lucent 剛成立時還頗被華爾街的金融公司看好，不意去年股價跌落至一美元以下，險遭交易所除牌，一半以上的工程師遭遣散的命運。

有人「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人盛極一時，卻悲劇收場，際遇難料，這就是人生。

人生的際遇，很多時候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我自己客羈他鄉正是後者的結果。

當時我出國前的規畫是學成能夠歸國，卻因緣際會留在美國。不少親朋羡慕美國生活環境潔淨寬廣，外無強敵環伺，內部政經穩定，小孩教育制度壓力小等等，殊不知海外正有一群慨嘆「胡不歸」的學子，歆羡國內生活的方便與多彩多姿，親人環繞的親切感，在自己土生土長的土地上工作的歸屬感，而且能夠與親朋分享成就，沒有語言障礙而能暢所欲言，更沒有種族歧視的排斥感。

這山望過那山高
事過境遷 不必多想

得不到的比較好，似乎是人性的定律。

不知道您是否有跟我一樣的經驗？在超級市場裡明明選的是最短、動得最快的一條線，結果卻總覺得另外的隊伍動得快。

這個現象在心理學上稱為「排隊理論」──不管你排那一隊，總覺得別的隊動得比較快。其實中文裡早已有同樣的觀察和描述：「坐這山望那山高」、「做一行怨一行」、「老婆（公）是別人的好」等等皆是。

很多人在賣了股票後，看到股價下跌，就沾沾自喜，讚嘆自己英明，做了睿智的選擇，看到股價上漲，就唉唉怨嘆，怨自己出手太早，少賺了一筆。然而我有個縱橫股市多年的朋友告訴我，股票賣了，就讓它去了，應把精神集中在手中的股票。

人生旅程充滿無數的抉擇，無論選擇那一條路，都得錯失其他機會，這是人生的「機會成本」Opportunity Cost，重要的是專注於眼前現有的選擇，而不是去追悔或沈迷於過去的決定。友人的股市經驗，倒不失為寶貴的人生哲學。

【文／江錫銘, 2003/05/16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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