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訊23

情長夢重

　　早已知道妳還要出國，去追求另一層面的知識領域。
　　那晚接獲妳的告辭，心中仍是一緊。不想分離，又將遠離。電話中，便只一種情懷，亦是唏噓不能成語。除了殷殷話別、切切叮嚀，就是一份癡想。假如，能延期就好了！那怕只是幾天？共覓一處遠離紅塵喧囂的山林，徜徉在曉氣未退的山道，將是何等的優遊如意？
　　可是日期已定，機票易退難買。只是當妳乘坐的那一班飛機劃空而去之時，妳可知道，留下的何嘗不是親友們在歡送微笑後面所隱藏的茫然及牽掛？
　　不知道妳是否依然記得我曾說過，大學四年，我一個人來，也一個人走。人，我是沒一起牽著走。不過，在我心中，卻偷偷地帶著她，一個從大一進來就很欣賞、喜歡的女孩‥‥
　　那是一個秋意漸濃的日子。當我從教堂旁走過時，迎面而來一位個子不高的女孩，以一般女孩所無的穩健步伐，踩過每一塊方磚。一頭亮麗的長髮，灑脫地在微風中輕揚。就從那次起，文理大道、教堂旁、郵局前，我的眼光始終在尋覓，然後定焦在這位特有穩健步伐的長髮女孩身上。幾次後，我發覺她是一個喜歡穿著深色服飾的女孩。又是一番特色，我心想。
　　原以為事情只是這般結果！誰知道一年一度的合唱比賽，她正是班上邀請來的伴奏。我心中的喜悅，再也難以壓抑。雖然歌聲不佳，我仍虔誠地出席每一次的練唱。只是哼唱之際，眼光忙碌地在歌譜、琴鍵上的一雙小手，及她的神態間穿梭跳躍。或許就是因為練唱時，不夠專心地去唱出歌曲的意境，所以那次的登台演唱，不用說啦，就是輸了！
　　雖然輸了，不過還是很喜歡音樂！尤其是想學鋼琴！
　　那年聖誕節，鼓足勇氣寄張賀卡給她，並提及學鋼琴之事。於是，當寢室忙著打牌之時，我則懷抱著一本拜爾鋼琴教本，逕往音樂系館的琴房走去。許是小時候曾補過音樂(雖然沒上幾次就蹺課了)，再加上在她面前有心求好，初時亦頗有進展。連那一間琴房的琴好、琴壞，亦是如數家珍！可惜我為了轉系，汲汲求取好成績，終於還是辜負了學琴之事。
　　但是，四五八和四七五信箱間的距離依然相近！小小的一張紙條上，藉幾個字溝通著彼此的心思。多少牢騷？更多的是生活的偶感，就在交流中彼此分享。上成功嶺時，更是迫切地希望有她的來信，伴我度過這段嶺上歲月。每天中午等著唱名拿信時，我就會想，希望就是使人繼續做一件事的最強信念。
　　大二時，雖然成功地轉入化工系，卻招來一大堆新課業的壓力。時間不允許我們常在一起。我認為我們一直還是很要好的。我也常抽空去聽音樂會，順便看看她、陪陪她，一切都很好。
　　大三開始，課業更忙，連聽音樂會的時間也騰不出來。每週兩科的大考，每每在慘澹的經營下度過。當真是書呆啊！書中可有顏如玉？在一次疏忽、再次遺忘的無心過失中，竟把她多次期盼的回音擱置一旁。
　　其實當時我心中隱然另有一股念頭，並不是十分強烈地感覺到她似乎是一個事業心頗強的女孩，在人生的道上始終踩著穩健的步伐邁向前進。這在當時，是出身南部鄉下的我，在傳統上尚無法接受的觀念。
　　感情似乎淡了！她為系上辦的舞會，我也沒去。事後有人告訴我，舞會那晚她曾向人問起我，問我為什麼沒去？她是關心我的！可是為什麼不親自問我呢？難道是她已厭倦了我的藉口？還是她的個性太強了？她應明瞭我是真的很忙啊！
　　她在我心中的份量，一直是很重要的。也許是我仍不開竅，最後一年仍只是在研究所與預官之間做選擇。在那一段晨昏不分的日子裡，和她碰面的機會並不多，心靈更是空虛的。幾次清晨相遇，都是我夜讀疲勞倦歸時。她那清新可愛的笑容，依然是我熟悉的，也是我奮發激起的原動力！誰知道到頭來還是兩頭落空！心中的懊喪、自責、無奈，再加上學校考期又近！竟然錯過了她的畢業演奏會，我想這次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
　　雖然我是好希望能夠再聽她一次演奏、一百次、一萬次的演奏，我是一直希望著‥‥
　　可是她走了！畢業後，連住址也未曾留下，就飛向美國‥‥
　　服役期間，讓我有較多的時間去回想過去，策劃未來。終於將植於心田中的往事，一串串的連起來！想要的，就要再鬆鬆心中那塊田地，將其種下。只要是好的多於不好的，它仍是好的。頓悟後的我，心中十分懊惱過去對她的虧欠！內心的譴責，遠超過此時所承受的傷痛。好幾次想向她表明，我將窮往後的歲月去關愛她一生，伊人又在何方？人都難免會有缺點，正如成就各有高低，只要肯承擔，就該是最好的。
　　我告訴自己，愛，是沒有愛錯的，只要那人在我心上愛過，就可終比一生不改真愛。
　　再一次相見，是她學成回國的時候。笑容依然一如往昔。多往的隔閡，也在彼此相視一笑中淡化了！一時間，許多想問的、要說的、該做的，卻在心中紛至杳來，全然理不出個頭緒。唯有在彼此牽手一握的剎那，適時地傳達了心中的溫暖‥‥
　　這不是結束，而是前緣的延續。
　　我想，妳是知道她的，妳也瞭解她‥‥
　　我沒有放棄。我依然擇善而固執，一如妳所說的，朝著既定的方向走，終而不悔。(林泰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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