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康仔的喜宴定在周末下午六點半,在復旦橋下的蘭苑湘菜館。
  第一次認識康仔,自然是在東海。但不記得何時?大一,我住一樓,康仔住二樓;連洗澡都難得碰在一塊!何況七一一室中,逸萍、成梁、黃金閣、Doug、魯斯、阿中,各有擅長。平時,我就隨著大伙逛校園,月下盤膝教堂前的廣場瞻仰星子。睡前聽大伙意興鋒發縱談年少得意事,又是恍愕、又是幾分讚嘆!茶足飯飽之餘,姊姊、妹妹寢室的尋覓,有幾番冒險就有幾番驚喜。排行榜排的是一週東海名女人的高下。打香腸是冬夜裡唯一的溫馨。走一趟中華路夜市,總有可資慶祝的藉口。日子已滿溢得幾乎無從下手讀書了!所以,樓上的人事,往往比較陌生。
  大二,康仔要住進一四二一,老實說,並沒有徵求我的同意。但是他隨和中不失主見的固執,頗具說服力,讓人願意與他親近。這或可瞧出日後康仔競選系上總幹事,走上仕宦之途的端倪。
  然而一四二一已不復七一一時代的風光。雖然深宵長談依然;餐廳同叫一盤菜如舊;妹妹寢室卻枉斷在不才我這個無能的室長身上。再者,逸萍轉化工系;黃金閣重考回東海建築;阿中與魯斯搬上別墅專心唸書;我亦系館另闢天地。不久,連同吃一盤菜,把飯菜端到新餐上方相思林中的木桌椅上享受大自然的風味,被那新餐的兀那婆子追出喊叫的日子也不再了!
  只有我和康仔還持續共叫一盤菜的習慣。我的食量一向不大,吃飯的目的是把飯吃完,菜則剩下一堆,都給康仔吃進去了。這段日子,這般形象,到梁孟在學校當助教,那已是畢業後的第三年,我跟梁孟他們到新餐吃飯時,那個盛飯的大胖叔依然記得我!露出了識人的微笑。
  在那段共進退的日子,吃飯在一塊,唸書亦偶而如是。早一絲唸完的分析,我教康仔;康仔悟性比我高,考得有板有眼。寒假時一同參加合歡山自強活動,點點滴滴也集成『走過合歡』一文,啟開我在東海的寫作之幕。由此進而接掌簡訊、系刊,甚至後來的畢業紀念冊,無一不是自此起始。為人識後累積的擔當,論人才,當時康理、成梁皆勝我百倍!圈圈亦可堪造就;達仔似乎有所隱藏?而我不知者,尚有多少?人生際遇,存乎一、二心而已。
  而阿禧仔也是在這段日子,走進康仔的生命。假如我記憶無誤,那是一次舞會的因緣。阿禧仔似乎不擅舞步,康仔與她庭園相伴,一語投機。舞會有沒有結束已不重要,總之是康仔送她回去的。雖然時而有所聽聞康仔提起和學妹走過男白宮小徑、或年少時的一段薄緣和物事。但是那一陣子寢室流行床頭書情箋。Doug在上、康仔在下,玉成好事自有Doug的一份功勞。而康仔的對象就是阿禧仔。我反倒置身其外。所以至今我和阿禧仔談不上十分相熟,自不得直呼丫頭而不名,更比不上茶壺和她的有聊。
  大三以後,我為唸書所苦。康仔和阿禧仔的感情則日益增進。其時,阿禧仔在康仔的相助、相勉下,插入中文系就讀。加上我日無定所,康仔也為活動中心及系上的事忙碌,再要共坐一桌的相談自是難求‥‥
  夜幕初垂,華燈依稀。我終於騎過復旦橋這最後一道障礙。蘭苑座落在橋下不經意即會錯失的角落。新人都還未到。我落下簽名綢的第一個名字,向康仔的兄姊們寒喧場面,並擅自作主把中間靠牆的兩桌劃分為班上的地盤,免得待會同學們有流離失所之苦。新人近六點時分來到。阿禧仔避入內室;康仔言笑晏晏、縱橫四處。嘉賓一時湧起,班上同學也陸續到來。
  我和徐正杰在門口送入迎來,時而有不帶紅紙袋的貴客附耳情商,習慣後直說坦白亦無妨。起初,仍帶有一絲老毛病地擔心坐不滿兩桌。其後,人滿為患,竟然不在康仔意表之外,連本仔亦從高雄遠道趕來,自不奇小豆和彭慧玲的出席了!雖然後來的郭仔和高液池,有康仔的大哥好意請入轉角的另一桌。但是班上聚在一起的爽事,他倆何能錯坐?遂執意同擠二桌。場面更見擁擠熱絡。沒想到我有心求好先訂兩桌,原想免去不定的輾轉,終是不敵班上的熱情!實感抱憾。
  戲入高潮,有無吃飽已不在意。成梁首先發難,欲報當年一醉之仇,直是把康仔當作?上肉。端的是一門無弱子,康仔的大哥是調查局、二哥憲兵出身,欺、喝、拐、叫聲中,保渡康仔一家子平安。只是臨走這關難過,一列是要親新娘子,一列是要吻伴娘子。阿禧仔頗有康仔之風,伴娘則羞得花容變色。畢竟是調查局的,凡事講求偵查、臨檢,稍有身份不明者,縱有多人保駕亦難一親芳澤!於是有人魚與熊掌兼收,有人不一而足。更有人兩袖清風走向來時路。
  夜色如漆,燈火閃爍,新人相笑兩不厭。在眾人眼光中坐上禮車,共上人生的雙行道。(甘子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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