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訊23

江湖行

　　前些日子，花了一些時間看完港劇的「笑傲江湖」。這是改編自金庸的第十三部同名武俠小說。金庸的武俠小說並不多 ──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 共十四部。其中，「白馬嘯西風」及「鴛鴦刀」兩篇，聽說是專為電影而創作的短篇武俠，所以不足以顯現出金庸在人性上的描寫與處理。
　　沉迷在金庸的武俠世界裡，其實也不過是近幾年的事。大三時，初次聽理仔談起楊過及小龍女。其時，我猶不知其人其事：倒是理仔的一句話：「什麼？連楊過和小龍女都不知道？」惋惜之情，溢於言表。難道武俠的人物，能影響現實的生活？我心想。
　　後來，又有圈圈笑談像趙敏、范昭、王語嫣、阿朱、雙兒、沐劍屏、任盈盈、黃蓉、小龍女般的女子。原來這些女子皆為金庸筆下的癡情女子，或刁蠻、或柔婉、或純真、或機智。世間真有？卻叫圈圈如此著迷？
　　於是在大四那最後的一個寒假，當小樓中孟仔、阿泉、達仔及茶壺等人無不為預官考選而活時，我卻因專題討論的延後而無所適事。百般無聊之際，我選擇了路口的小說店來提供自己一項消遣。手不釋卷、卷不離手。竟然也能和阿泉他們一般用功無二。通宵熬夜有何難？甚且有時，孟仔以睡眼惺忪敲我房門。房裡一燈如月。我斜倚床頭，暖被橫抱，神釆熠熠地瞪視著他。孟仔說：「我只是下來休息一下，看你睡了沒有？」
　　於是，就從「神鵰俠侶」開始，時斷時續地閱讀金庸的武俠小說。幾年下來，遍嘗滋味後，覺得再難找出具有如此震憾心情的武俠了！也許我不該先看金庸的武俠，否則我心可能容納更多的武俠！可是如今，再看武俠，依然還是金庸的武俠！「笑傲江湖」即是屬於再看的幾部之一。
　　誠如港劇的主題曲唱道：「那用爭世上浮名，世事似水去無定‥‥」，「笑傲江湖」是描述正邪兩方汲汲追求名利的一場明爭暗鬥。正邪如何分？在金庸筆下，魔教的任我行在重奪教主之後生起的利慾薰心，繼而覺得理該要千秋萬載地一統江湖，已使他失卻了那份曾有的梟雄氣概了！這一段腐化過程，寫在魔教，自是無可厚非。但是令狐沖的師父岳不群，一位代表正派的華山「君子劍」，其城府之深，更叫人驚心！為了稱霸武林，收林平之為愛徒，只是覬覦那份林家祖傳的「辟邪劍譜」。巧奪劍譜後，更誣陷是令狐沖所為，而將其逐出師門。最後並不惜引刀自宮來練就一身神功。這些事實，被逐步揭發後，岳不群亦不過是一個偽君子罷了！
　　而令狐沖這個靈魂人物，可謂亦正亦邪。其任性所為，全憑一個「義」字！和淫賊田伯光的交情，端的是奇緣。互敬豪氣而有所不為，絲毫不需做作。義助向問天，闖梅莊救任我行，雖不明不白地蒙受一場牢獄之災，卻也因而習得「吸星大法」。其江湖種種因緣可說皆由三山五嶽的邪派人物而來，但卻不影響其光明磊落的胸襟。唯一的憾事，是苦戀小師妹岳靈珊而終不可得。也唯有金庸敢讓武俠中的男主角失戀！其用情之深，遠在其瀟灑不羈之上。這也就是岳不群在少林寺時，能僅憑他和小師妹合創的「沖靈劍法」攻得他舉止失措。而在五嶽劍派的合派大典上，他又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受創於岳靈珊使出的「沖靈劍法」下。
　　反觀魔教聖姑任盈盈對令狐沖的感情，則格外顯得信心十足。她不因令狐沖對岳靈珊的舊情難捨、終至重創在岳靈珊的劍下而遷怒。因為任盈盈早在還是令狐沖心目中未曾謀面、只聞其聲的醜婆婆時，就深知令狐沖心中的愁苦。或許在同情中，更能感念令狐沖的真性情。尤其是令狐沖義無反顧地統領江湖人物直上少林營救聖姑時，情意臻於高潮而終至不悔。
　　改編上螢幕後，難免有所出入。金庸的結局常不見高潮，沒有傳統的報仇或屠奸，而是以令狐沖和任盈盈的永結夫婦喜劇收場。港劇中，也許是基於商業與娛樂兼顧，是以讓金庸筆下早死的岳不群苟活到最後，和令狐沖捉對廝殺。劇中值得一提的，倒是剛開始時，直敘魔教的奪權異主，加重金庸一筆卻帶過的魔教長老曲洋和正派衡山派掌門師弟劉正風兩人之間的友誼，強化了「笑傲江湖」的真正意義！原來，「笑傲江湖」是一闕琴蕭合奏的曲譜，分別由曲洋的琴和劉正風的蕭，在他們歷經憂患、家破人亡，在正邪兩方人物的追殺下，醞釀成熟的千古絕響，也是友誼的真諦！觀此，使人血脈賁張。
　　無可諱言，看武俠劇，首重刀光劍影的刺激感。由是，港劇的「笑傲江湖」在這方面並不令人滿意。或許飾演令狐沖的周潤發並非此中高手，所以招式往往僅點到為止。雖輔以快速地剪接及雷射的光影，但不到酣處即錯身而過，徒令人不盡興而已。不像在「天龍八部」中飾演喬峰(蕭峰)的梁家仁那般乾淨俐落。打到漂亮處，不禁令人心情為之一動！所以喬峰殉死後，段譽、虛竹和蕭遠山三人合鬥慕容博的最後一幕(也已和金庸原著脫節)，顯然已失色許多了。所以雖然周潤發灑脫有餘，私心以為若以鄭少秋取代，或許更能顯出幾分俠者的俐落。(甘子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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